2008年2月16日 星期六

每個人心中的故事盒子


這應該是入伍前的最後一篇文章了。下次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再發表我的靠杯想法了……。

以下,是我醞釀一段時間的感觸:

在個人的生命歷程中,我們都有各自相異的時空經驗。這些獨特的時空經驗堆疊出每個人的獨特故事,而我們用記憶,把一段段用生命寫出的故事情節,鎖在自己心中的「故事盒子」裡。

「盒子」,讓你聯想到什麼?我想到:一個密閉的容器空間,裡面藏著什麼東西不得而知,卻總是引起注視盒子的人的好奇,想要一窺究竟;然而,要打開盒子卻得有特別的方法和管道才行。在開啟盒子的那一瞬間,我們或失望、或驚奇、或不屑地說道:「什麼嘛!原來不過如此!」

「人心的黑盒子」何嘗不是緊閉、引人好奇與讓人驚異?裝著每個人的生命故事的「故事盒子」,又何嘗不是如此?

不曉得你是否有和我一樣的發現:小時候,我們似乎很輕易地就打開「故事盒子」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快樂和悲傷;長大後,「故事盒子」卻好像上了一個大大的鎖、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愈來愈難開啟了。

也就是說,隨著年歲的增加,漸漸地,周遭的人都愈來愈少談論談論自己的生活和經驗了。隨著年紀漸增,瞭解一個人往往不是透過故事盒子開啟後的故事分享,而是經由表面的社會活動和空泛的社會資訊,來建立對他的認識。

譬如:「我就讀某科系。」「我在某公司上班。」「我出國要念什麼。」「我退伍了,在準備考試。」「我在忙。」「最近天氣很冷。」「就是這樣啊。」「掰。有空聊。」這些內容貧乏的表面資訊,只讓我們接觸到對方的「表面」,至於他的「深層」-述說者的意念、理想、為何這麼做的理由、導致他作此想法的生活經驗、對生命的體悟等等-我們一概不知。

前些日子的某個午後,在一個被馬路和小空地圍繞的籃球場,掛著天真笑容、才小學二年級的小妹妹,又再次拿著她的籃球跑過來和我講話了。「你都星期幾打球?我家就在附近,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裡。」「我爸爸他取過三個老婆。」「我搬過很多次家。住過台北、台中,最近才搬來這裡。現在和我阿媽和叔叔住在一起。」......。

想不到妹妹年紀小小,對我這個下巴滿是一星期鬍渣的大哥哥,既然毫無畏懼地道出令我有點吃驚的家庭故事(畢竟她看起來是那麼活潑與開朗)。自從我上了大學,就很少聽到有人會如此分享自己的過往和故事了。

當然,小妹妹涉世未深,對人可能缺少一份戒心,但相較於我身邊多數人對自己故事的沈默不語,她侃侃而談、樂於分享,讓我難得感受到真誠不造作的互動體驗。

那怎麼我們在長大後,愈來愈不願打開故事盒子,談論自己的生活、想法、快樂和悲傷了呢?是什麼原因讓我們愈來愈少分享自己的故事,似乎跟其他人愈來愈疏離?是什麼原因讓我們好像處於歷史的陰暗一隅,撿拾著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故事段落,做著以為只有自己才會懂的夢?

至少在我的經驗裡,我常常會有上述的疑問。而我思考出來的原因是這樣的:

長大後,對不熟的人,我們自然抱持著一份戒心,不太可能打開故事盒子。但即使是面對現在或曾經熟識的人,我們也漸漸不分享故事了。

原來,隨著年歲的增長、社會力的安排劃分、與共同經驗的剝離,每個人彼此之間的生活經驗都顯現出愈來愈巨大的差異──心中的故事盒子裡的情節,在和他人都不相同的角落裡愈積愈多,也和別人的故事愈來愈不同了。
當面對和自己愈來愈沒有交集和共同經驗的友人,即使我們打開故事盒子,又該選擇哪一個章節來說故事給他聽呢?他願意聽嗎?有時間聽嗎?聽了又會瞭解我的故事嗎?會作何反應呢?

因此,絕大多數人在抱有以上顧慮的同時,漸漸變得不愛說自己的故事,也漸漸失去了籃球場小妹妹的天真笑容和待人的熱情與真誠。

對方的故事盒子已經不容易開啟了,要順利打開他的故事盒子還得滿足一些複雜的條件:述說者有很強烈的分享需求;或是聽者有很強烈的傾聽意願;或是述說者與聽者共同保有著一段時間的共同經驗,並從這段共同經驗衍生出雙方都認可的情感,而這個難得的情感也尚未變質。如此一來,述說者才會殷勤地打開自己的塵封已久的故事盒子,對聽者滔滔不絕。

也只有在一個人打開故事盒子後,我們才有機會真正瞭解那個人。否則,在你面前或嬉笑怒罵、或穿著正式、或說話有一搭沒一搭、或只知道沒玩伴的時候找你玩樂、沒飯友的時候找你吃飯的人,豈非像從旁擦身而過的路人一樣陌生?

我很早就注意到,大多數的友人似乎都有「把故事盒子緊緊關起」的傾向。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後,我不禁納悶:「對於眼前這個人,我又瞭解了多少?他似乎從不談論自己。」

而當我再發現:「我很想分享我的故事和看法,但對方好像不是很想聽。我們的生活經驗的差距如此之大,說了他可能也不懂,甚至只會用自己的想法來曲解我的話語……。」漸漸地,我的故事盒子似乎也變得有點沈重,和他人之間也愈感疏離了。

我該對那個小妹妹說我對大人黑暗世界的看法嗎?「大人的貪痴虛妄與對某件事物的執念,是小孩無法理解的。」小學二年級的她聽得懂嗎?

我該對高中同班三年、大學也同校、見到面卻只會蜻蜓點水個幾句、連一次飯都沒吃過、不久前在台南巧遇卻開玩笑地叫我去吃軟飯的人,分享我準備國考的心路歷程嗎?「媽的,你懂準備國考的孤獨和痛苦嗎?」

我該對只看好萊塢的大製作娛樂片的友人,分享我近期看的一些傳記影片或小成本電影的心得嗎?「【雷之心靈傳奇】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男主角大口吸煙、大聲唱歌、快樂彈琴、用力笑、用力哭、用力生氣的生命態度,讓我好感動!」他會不會覺得冗長的傳記電影有啥好看?

我該對一個大學念商、從來沒接觸人文或社會科學的人,述說我在念傳播理論所接觸到的一些學說與典範嗎?「傳播理論不只涵蓋了行為主義,還有傳統馬克斯主義、西方馬克斯主義、認知不和諧理論、符號互動論、功能論、菁英論、文化研究、美國歷史等等,我得吸收哲學、社會學、心理學的基礎知識,才能讀通讀懂。」他一定覺得我說的是外星文吧?

我該對一心只想趕快賺大錢、到最後乾脆休學以快快當兵就業的人,說出我對其他職業的看法嗎?「考察史料、挖掘在地的文化意涵、蓋一個小博物館、使社區再造和歷史與文化接軌、並且讓社區凝聚生命力的文史工作者,他的工作也很棒。」他真的會同意我的想法嗎?

我該對一個早在五年前就不打籃球的前球友,說說我對籃球的看法嗎?「你覺得打籃球好累、好無聊,但這是我從小學到現在最喜歡的運動之一。」他應該連聽都聽不進去吧?

共同經驗的剝離和社會力的作用,把好多人帶離了彼此生活的重心,也導致每個人故事盒子裡的故事情節的極大相異性。如果我們沒有分享的意願與傾聽的同理心,人與人之間必然走上疏離一途。

我在此打開了一部份的故事盒子,分享了一些故事,但又有多少人(或曾和我有連帶的人)感到興趣、願意觀看、試圖理解、並也進一步分享他的故事呢?還是,最終我還是會感到《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無奈和語重心長──「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本篇文章圖片來源:http://tinyurl.com/bbtkqh

2008年2月5日 星期二

東岸的曙光,三仙台不作美 2007/12/31


這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時間你可以等等我這個老人嗎?

對生活中已經沒有任何正式社會活動的我而言,日曆上的日期在某種程度上好像都失去了意義。尤其是帶著特別意義的節日,實在讓我這個到目前為止似乎還一事無成的人,找不出什麼理由去慶祝一番。

只有在一年的最後一天,會讓我這個鬱悶的考生想要出遠門,去擁抱人群和社會。「媽的,我真的很想暫時拋開書本,不想再被知識霸權宰制……。反正明年就要當兵了,就把握這次機會來個不一樣的跨年吧!」2007年年尾,我如此說服了自己。

報紙在兩個月前就列出了跨年活動和新年曙光出沒的時間地點,著實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所以,2007年12月31日星期一9:16a.m.的台南車站,我背著背包,準備前往「台東三仙台」,一睹新年第一天的光芒。


莒光號要花一整個早上南下繞過南台灣,再往北抵達東部。印象中,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搭火車經過屏東線(高雄~枋寮)與南迴線(枋寮~台東新站),讓我很興奮(以前大學時去東部遊玩,都是從台北出發,南下到花蓮)。

坐在旁邊的老阿公說:「等一下會有很多『繃康』(隧道)。」

如他所言,火車通過無數個黑暗隧道,在東部山間穿梭,海景也不時在樹林和城鎮外露臉。銜接南台灣與東台灣的南迴線鐵路景致,真是讚的沒話說,這次的火車行很值回票價。

中午一點才抵達台東新站,已陪我跨過三個年頭的伴遊女郎(當然是我女友),在半小時前就到了。

一個從台北來到台東、另一個從台南來到台東、去年和前年都在貓空大學的山上看101大樓在新年炸開的我們,對車站的熱鬧感到吃驚。原來,很多人都不畏刺骨寒風,到台東來跨年了。

「幹!難得出來玩,卻遇到入冬以來最強的寒流,真是雖洨!」如果大家對去年的最後一天還有記憶的話,那天真的很冷。10度低溫無法凍結遊客的熱情,車站外的機車行竟然租不到車(汎美機車行的老闆娘還在我打電話訂車時跟我說一定租得到,結果沒有半台)。還好,耗了半小時,剛好一對情侶還車,就換我們這對情侶接手了。

先去台東市填飽肚子吧。我們來到了遠近馳名、書上有記載的「老東台米苔目」,食客果然眾多。我第一次吃到柴魚片這麼多的米苔目,不錯吃(可是還不到讓我難忘的地步)。隔壁的臭豆腐(叫啥我也忘了)也非常值得推薦。

飽餐一頓後,接近下午3點,在我這個半調子鐵道迷的提議下,決定去瞧瞧鐵花路的「台東鐵道藝術村」。就在馬路旁的台東鐵道藝術村,星期一原來是它的倉庫展覽館公休日。看不到展覽的我們,還是在藝術村裡到處走走看看。陰陰的天空下,只有稀疏的遊客、遊民和修繕著舊火車車廂的工人,這裡似乎辦活動的晚上才會比較熱鬧。

帶著一點睡意,我們騎上了台11線,前往當天的住宿地點──旭海民宿

在我單車環島時,我就是騎台11線,東部風光讓我留下了難忘的騎乘經驗。這次的台11線,不只難忘,也讓人難受──天空一直是沒有下雨的灰色,低溫加上強烈的東北季風不斷從海岸迎面吹來,真的讓機車上的我非常難受。寒風吹得我眼睛酸痛,握著車把的手簡直變成冰棒了。

沿途,幾個單車環島的車友和我們擦身而過。在寒流來襲下依然騎著單車,我真的非常佩服他們的耐力和意志力,對他們喊了一聲「加油!」(這是一定要的,因為我也曾做過這種傻事)。如果要在「寒風下或烈日下環島」二選一的話,我想我還是會選擇在夏天來環島(我實在受不了冷風啊)。

可能是我車速太慢,從下午4點多騎到6點多,天都黑了才抵達成功鎮(想不到騎機車會騎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了旭海民宿。房間雖然沒有網路上看起來的大,隔音也不好,不過年輕的老闆娘待客相當親切,有加分作用;而且這間民宿離三仙台非常近,住宿價格又不高,算是沒得選擇了。

騎來成功鎮的路上看不出有什麼好吃的,只好聽從老闆娘的指示,騎車去不遠處的「小夜市」覓食。

這個不知名的「小夜市」到底有多小呢?絕對讓你難以置信:全長竟然不到50公尺!我活到這麼大,從沒看過規模這麼小的夜市,但它確實活生生地呈現在我倆面前!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小夜市生氣蓬勃,吃的玩的都有(還有給小朋友坐的小小火車),不少鎮民在寒冬中到此捧場。

吃驚之餘,還是得吃個晚餐。還好有一攤賣蚵仔煎和鴨肉麵,沒其他選擇的我們,只有這家可吃了。「ㄟ…,還滿好吃的。」

飯後,騎車在人口稀少、建築物也稀少的成功鎮上閒晃,又被我們撞見了另一個「小夜市」。和剛才的夜市簡直是雙胞胎,雖然販賣內容不同,但全長也不到50公尺,也同樣熱鬧不減。我和女友心中共同的疑問是:「為何這兩個夜市不擺在同一個地方呢?哈哈!真有趣!」

天氣實在太冷,加上一整天舟車勞頓,我們回到民宿後不想跟著電視一起倒數,不到11點就睡了。女友早已呼呼大睡,我卻被房間外的電視聲和鞭炮聲吵得無法入眠。明明已經很累的我,到了凌晨2點多才睡著。

清晨5點半就起床,天當然還沒亮。騎在昨晚老闆娘指點的民宿旁的產業道路上,天黑黑、冷颼颼,10幾20分鐘就來到了三仙台。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景點,遊客相當多。天空在不到6點半就開始發白發亮。「6:33,三仙台會出現新年第一道曙光。」新年第一天的清晨,到此聚集的人群都帶著同樣的目的,等待著那道曙光。

結果咧?結果咧?

天空和昨天一樣灰濛濛,曙光被厚厚的雲層擋著,根本沒有展現光芒。

「唉…。難得來看曙光,天公卻不作美,真是帶賽。」一部份遊客失望地離開景點,我和女友則是隨著另一部份遊客走過拱橋,到三仙台上走走。強烈的寒風和細雨,不斷削減著我們的遊興。

「好冷!還是回家吧!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出遊。」離開了三仙台與旭海民宿,伴隨著寒意與睡意,我又騎了好久,才回到台東新站,準備離開充滿好山好水的所在。難得的跨年出遊,讓我這個難得出籠的考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