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不斷擔心下一餐?為了升學?為了在大企業工作,然後讓生活被公司制度宰制?為了披上白袍、戴上聽診器?為了考上律師?為了拍電影?為了研究歷史?為了在有生之年不斷追尋看不到的上帝榮光?
仔細想想,我們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做職員、學者、商人、教徒、總統、導演……等等。如果去除這些社會結構下的社會類目所產生的社會意義,我們還剩下什麼?我們為何而生?
其實,我們活著,就只是為了「生殖」而已。
環顧四周,花為何謝了又開?鳥為何不斷遷徙與歌唱?樹木和小草為何枯了又再次繁茂?原來,生命存在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延續生命。同樣地,人類活著不為了什麼,也是為了生殖,然後讓生命不斷延續下去。
試想,如果人類失去了生殖力,我們每個人的生命就無法延續,人類所構成的社會也就不可能一代代地傳承與發展;亦即,如果人類無法生殖,我們的一切都將失去意義。電影【人類之子】就描述了在女人無法懷孕的未來,人們的生活是如何充滿失望、失序與解組,因為人類的命運只剩下「絕種與毀滅」。這部片拋出了一個疑問:如果生命的盡頭是死亡,而不是另一個新生命的開始,那生命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沒錯,活著而不生殖(有能力卻不進行生殖,或不能生殖),生命就失去了他的終極意義。
這時你也許會問:「那不能進行性行為的宗教信仰者,他們所追尋的生命意義不是很可笑?其他為了自己的生活而不斷打拚,卻沒有結婚生子的人,他們的生命就沒有意義了嗎?」
我當然不會否定每個人所追求的生活型態與意義。只要他知道他為何選擇那樣的生活,並且為他自己的生活負責,我們就不該去否定他的生活與生命意義。
然而,請想想看:宗教、商業、企業管理、學術、藝術等等所有存在於現今社會的東西,都不是在遠古初民剛現身於地表上時,就已經存在了的。沒有語言、沒有文字、少了信仰、少了職業,人類如何構築他的存在意義?
所以,人類抵禦猛獸、群居、交配、生殖出新生命,讓新生命再次群聚、發展、遷徙,找到適合生存的土地和生存之道,然後再生殖。進展出文明、壁畫、語言、文字、農業、城市、社會、組織,然後再生殖。讓歷史、傳統、文化、社會機構可以存續,讓未來還會有人類,然後再生殖……。
原來,生命存在,就是為了再次創造出新的生命。而我們在各個人生階段感到寂寞的最終理由,也正是因為在盼望一個遙遠的天使──每個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殖對象」。
所以,以下現象不足為奇;獨身的知識份子在高等教育殿堂擁抱人類的知識精華,心靈卻依然感到寂寞;街頭混混可能口袋不夠飽滿,卻依然想裝闊以博得佳人好感;財力雄厚的富翁,似乎可以擁有一切,卻依然在各個社交場合尋找倩影;身材姣好的帥哥辣妹,身邊的伴侶換了又換;一個人好不容易獲得想要的工作,在社會裡也安頓了下來,卻不斷發問:「為什麼我沒有女(男)朋友?」
這一切,都在於:「生殖」,是生命的意義;「生殖慾望」是生命存活下去的動力;「生殖對象」則是另一個生殖對象的盼望、港灣與家。
然而,由於每個人的「有限的生活經驗」,以及「社會的限制」,導致並非每個人都能完成生殖、並非每個人都能實現生命的終極意義。
「有限的生活經驗」意味著:我們都只能在自己慣於遊走的社會活動場合(學校、興趣範圍、工作場所等)去尋找生殖對象,並且也因為這些有限的生活經驗產生了一些「對生殖設限的想法」。例如:從小學到大學、從台南到台北,我老是被發好人卡;我的生活經驗告訴我:「感情不能主動,要等待對方。」;與其告白失敗使彼此關係緊張,不如維持現在這樣若即若離的狀態;前一次失敗的感情,讓我不想再找尋另一半;我有很多事需要完成,我還得出國完成學業,還得找個好工作,沒有時間談戀愛;我的學歷、才識和能力,注定配不上高級知識份子和氣質美女;我的另一半必須在各方面都強過我,家世背景要相當,不然一律出局......。
「有限的生活經驗範圍」不只使得我們尋找「生殖對象」的空間受限,也讓我們在有限的生活經驗中慢慢形成「獲得生殖對象應採取的方法」與「理想的生殖對象所具有的條件」。所以,在每次的尋覓生殖對象中,有人畏縮、進取;有人愉悅、傷心;更有人可能終生不娶不嫁,也可能沒有和任何人進行生殖行為。
「社會的限制」則比較容易明白:社會制度與道德倫常都告訴人類──我們是「社會人」,見到異性就上是不被社會所允許的;必須用社會所允許的手段去獲得生殖對象和從事生殖行為。奧地利心理學家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 1856~1939)在《文明與其不滿》一書中,就點出了文明所形成的道德系統,壓抑了人的性慾。道德和倫常力量之大,【金賽性學教室】裡的金賽博士一度提倡的「性解放」,當然會被絕大多數人唾棄。
「社會的限制」又在於:一個人所擁有的社會資源的多寡,也限制了他的生殖行為。沒有房子、車子、銀子,如何進行生殖?沒有外表和亮麗的服飾,如何去吸引生殖對象?另一方面,當我們有了工作、房子、車子、銀子之後,周遭的人最關心的就是:「有沒有男(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身邊的人很希望你(妳)生殖,而很多人在親友的壓力下,可能草草找到生殖對象,然後迎合眾人期望與社會期待,完成了生殖,延續了家族。
這真的很諷刺──人類群聚的目的,就是為了繁衍生命;如今,卻因為群聚後所形成的社會,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人類的生殖活動。
沒辦法,我們活著,還是為了生殖。
所以,我們不斷在獨處的房間裡感到孤單、寂寞。不斷幻想著甜美的笑容、堅實的臂膀。
所以,我們在求學階段找尋、在出社會後也不斷尋覓;不斷用言語和身體去試探生殖對象的意願,也不斷退縮。因為找到生殖對象而感到驕傲,也因為找不到生殖對象而感到焦慮。
所以,我們一再把眼前的生殖對象合理化(即使外表不美,但有其他優點),也一再把眼前的生殖對象淘汰出局(這種人要和我在一起,想都別想)。
所以,我們在日常社會活動裡找不到生殖對象時,去夜店、去酒家、去應召站、去抓個A片、去誘惑一個炮友、去婚姻介紹所,期待生殖慾望的滿足。
所以,我們在終究找不到自己呷意的生殖對象、或即使有了生殖對象卻無法生殖,悖離生命的終極意義時,試圖搬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藉口:老天自有安排;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的心和身體都交給了神。
所以,我們在維持自己的生活系統的同時,也期望進入另一個人的生活系統。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去瞭解處於另一個世界、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殖對象,然後一步步建構出「兩個人共有的生活系統」。這樣一來,在完成社會交代給我們的工作後,就有個人可以在家裡等著我們、支持著我們,讓我們在這個慌亂社會裡有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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