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9日 星期三

Taipei系列之二:如果我離開了台北,它在我生命中到底算什麼?──1. 正解:「台北,曾是我的家」

兩張車票,至今仍放在我的錢包裡,一直沒被我丟掉。一張是台鐵的,日期是98年3月27日,台南到台北;另一張是統聯的,98年10月13日,台北到台南。

98年3月27日,是我在退伍休息一星期後,毅然決然「龜」去台北補研究所、當校漂族第三度準備國考的日子。留著那張台鐵車票,目的是為了提醒自己:25歲了,卻還去台北過這種黑暗與不堪的備考生活,是從那一天開始的。然後,我在同一刻決定,這種生活宣告結束時,也要把返家那天的車票留下來。

98年10月13日,我告別台北。

「太好了!終於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有看過「Taipei系列之一」的讀者,十之八九會以為我當時有這樣的反應吧。

事實並非如此。回台南那天的統聯車上,我沒有感到一絲高興,因為有個問題不斷在腦海轉著:「如果我離開了台北,那它在我生命中到底算什麼?」

我想了好久,沒有答案。



時間走到99年的6月底,繼我之後,家裡另一個生命體也要離開台北──大妹的大學生活結束,我和家人去台北幫她搬宿舍,載她回台南。回程,順道去桃園拜訪了外婆。

外婆一見到我,就緊握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用力摩擦著我的肩頭,說:「阿貴啊!阿婆很想你耶!你有空常來看看婆婆好不好?」

那瞬間我心頭震了一下、鼻頭酸酸的,但依然強作鎮定。看著外婆那雙泛著淚光與充滿對回憶的眷戀的眼睛,我馬上想起了【荒野生存】那部片裡的獨居老人Ron。他與男主角相處數日後,離別時不捨地說出希望男主角留下來當養子的神情,和當時說想我的外婆一模一樣,眼裡都有極強烈的思念、落寞和閃閃的淚光。

為了成全外婆的願望,不到兩個月,我獨自一人又來桃園看她。我打算每兩、三個月就去探望外婆,儘管這樣的行為改變不了她的生活,但一定會帶給她快樂吧。

8月那天,她說完親戚的近況後,我們聊到了台中的眷村。「現在都沒有我們銀聯二村那麼好玩。」不識字的外婆說了這句簡單卻又令我印象深刻的話,我認為這句話相當貼切,已足夠表達她對舊時光的想念。

看著她稀疏的白髮和鬆垮垮的側臉,我想著:「已經拆掉的銀聯二村,對從大陸播遷來台後在那生活了40幾年、外公過世後才離開那個充滿老兵和歡笑的地方、現在卻住桃園的外婆來說,到底算是什麼?」

猛然,一個我曾想了很久卻沒有答案的問題,又一下子從內心最深處竄了上來:「如果我離開了台北,它在我的生命中到底算什麼?又留下了什麼?」

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一年多,想這個問題時,我經常抽著煙、百感交集。有個答案其實隱隱約約在千頭萬緒中慢慢成形,我卻不知怎麼搞的,似乎一直不願意承認。

直到99年年底,當我接受了這輩子和某個人已不可能再見面的事實時,我才認可這個對我的人生而言正確無誤的答案:「台北,曾是我的家。」

並不是我「以台北為家」,因為我不想在台北落地生根;也非我對台北這塊「地方」有了認同感和歸屬感。追根究底,是因為一個我曾極為熟悉、曾帶給我歸屬感的「人」,曾經住在台北,讓台北也變成了我的家。

過去一年多來,我身上莫名其妙出現了一些從未有過的「症頭」:儘管台南的家還是老樣子,但我卻再也找不回中學時代或大學期中考過後回家所感受到的熟悉感,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我突然開始喜歡看“travel & living”頻道的「全球首選綠建築」、「舊屋翻新我最行」、「特色度假屋」等介紹各式各樣房子的節目,並在腦海中描繪著未來住的房子該是什麼模樣;因為在家裡感受不到以前的歸屬感、每天看到爸媽盯著電視裡一堆垃圾猛看又覺得煩、不想一天花2個多小時通勤卻在新營找不到像樣的租屋、害怕過著一成不變的上班生活,我在走路就可以到台南火車站的育樂街租了房子;在台南市租屋最大的優點就是看電影和下班後要學東西很方便,住在育樂街的九個多月期間,自己一個人去看了好幾場首輪和二輪片,空虛感依然揮之不去,我以前很少有這種感覺。

當我肯定了「台北曾是我的家」這個答案以後,上述的症頭才總算能解釋得通:因為離開待了約六年的台北-我不喜歡但又如此熟悉的家-所以回到台南反而有點小小的不習慣;既然我不可能定居在只是暫時求學之處的台北,在台南的家又沒以前的歸屬感,所以開始想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因此喜歡上介紹房子的節目;在台南市租屋、去電影院看了40幾部的電影,原來只是在追尋一個存在於地球上某處、我卻再也看不到、聽不到、摸不到的身影,以及曾與那個身影在台北「半同居」和一起看電影、但再也不可能拾回的熟悉感。

正因為確定了台北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我才開始回想台北是從何時開始變成我的家。我想這樣的感覺不是始於「她在台北住了四年的租屋」,而是從我大五在校外租屋開始的。

首先是95年大五那時的永安街老公寓;再來是我98年退伍、北上備考的木柵路巷內的雅房;第三間則是98年高考結束後在忠順街租的頂樓套房。而95到98的那四年多來,她一直都在台北。

這四年多當中,我和老鄧大吵一架後搬離永安街老公寓,以及當兵時的這兩段期間,在台北並沒有租屋,就住她那裡。

2 則留言:

Greg Chen 提到...

何處為家?何處不可為家?
熟悉與新奇,總是一樣那麼吸引人。
一入公門深似海,身在公門好修行。
心境的轉換是最容易也最難的。
再煩的一天,也有下班的時刻。

Greg Chen

阿貴 提到...

龍哥:

離開台北,才發現非地方、而是人讓我有歸屬感。所以「何處為家?何處不可為家?」,從已生活過台灣多處的你的口中說出,讓我感觸良多。

台南是我的家鄉,但曾讓我有歸屬感的人不在此,身旁同事又盡是為己(不包括兩位男同事,呵),不向台南,反讓我有「身在家鄉,卻如同處於異鄉」之感。

工作對我來說只是賺錢的手段。我相信,你我都在追尋比工作重要千百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