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30日 星期日

阿貴與阿空的環島日誌 Day 8:2007/9/5 Wednesday 歸鄉路遙


騎乘時間:6:06:32
平均時速:18.4km
最大速度:43.2km
騎乘距離:112.44km
累積里程:916.7km

經過地點:桃園縣觀音鄉>新屋鄉>新竹縣新豐鄉>竹北市>新竹市>竹南鎮>苗栗縣後龍鎮>通宵鎮>苑裡鎮>台中縣大甲鎮

騎乘路線:台15(觀音~竹北市南寮附近)、台61(南寮~通霄鎮白沙屯附近)、台1(通宵~大甲)

午餐地點:竹北市的7-11
晚餐地點:大甲鎮的全家
住宿地點:大甲鎮的富門motel(約20:00抵達,雙人房900元)


一晚1080元的愛登堡汽車旅館商務套房(沒有車庫的一般套房),算是物超所值。15~18坪的寬敞雙人房,有按摩浴缸(也不知為啥,我竟然忘了體驗一下按摩浴缸的威力)和淋浴間的乾淨浴室、小冰箱、飲水機、茶包和咖啡包、大電視(有鎖碼台可看,不過都是些老舊A片)和大床,除了冷氣還有電扇(真是貼心,照顧到不喜歡吹冷氣的人的需求),可說是應有盡有。

整趟環島充滿著許多第一次,這也是我第一次進入汽車旅館。不錯!就住宿品質來說,我給愛登堡90分。

還是早上7點起床,去入口處的管理室拿早餐(有附早餐,很棒)。原本昨晚的消瘦妙齡小姐,已換成顧早班的親切阿媽。「你是環島的那個厚?」「對啊,昨天的小姐跟妳說啦?」阿媽給我兩個豆沙包和一杯豆漿,外面依然下著雨。

吃完早餐、清完腸道、暖完身體、整完行囊,8:50退房,出發。一早就陰雨濛濛,其實我很不想騎車,因為我知道前方不會有美景,而天空也不知啥時會放晴。

中間插著安全島和路燈的寬廣四線省道,兩旁是一個又一個不知在種什麼的空地,偶爾出現一兩間民宅或廟宇。檳榔攤很常見,但是沒有正妹(有些檳榔攤甚至是請穿著普通的外勞或外籍新娘來顧攤,本土亮麗台妹文化的精髓何在啊?嗚嗚嗚)。
沒有驚喜、沒有人氣的偏僻西部,北大兄的那句:「簡直像是被政府遺忘的地方。」不斷迴盪在我腦海中。


沿途不值一提,12:10的新竹縣竹北市7-11叫無聊旅人不要再騎,我進去吃個中飯(省道旁沒小吃,不吃便利商店,我吃啥呢)。

在冷氣開好強的7-11呆坐將近一小時,我再度無奈地踏上不見金山、不見淘金客、也不見希望的西部路途(廢話,這是台灣西部,不是1850s的美西啊)。

過了竹北市的外圍,就是新竹市的外圍。不過道路景象依舊,因為這裡離熱鬧的、滿載我童年回憶的新竹市區還很遠。

「王阿貴,我是新竹東門國小的同學某某某,還記得我嗎?」一年前的8月份,午夜12點的ptt信箱捎來了另一個世界的消息。一個只存在於我的結冰兒時記憶的世界,就這樣瞬間解凍復活(有興趣者,請搭配『被凍結在新竹的回憶之一 2007/7/28』來看,會對我的幼年成長背景一目了然)。

寄信的某某某女同學,名字我早已不記得了(那時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新竹市立東門國小」,一個我念到小學四年級的國小校名,背後有多少幼稚阿貴的快樂童年,我怎麼可能忘記。

「我們前幾天開了小學同學會,某某某說你念政大外交系。我找到你在ptt的ID,就寄信給你啦!我的相簿裡有同學會的照片……。」想不到12年不見的小學同學竟然還記得我,真的好感動!我迫不及待地點進了好心同學的相簿……。

一張張笑顏綻放的相片,另一端連結的是12年後的我。「ㄟ…,這是誰?啊!是他(她)!怎麼變那麼多?」我的既有認知在那一晚承受巨大衝擊。

在小學四年級搬離新竹後,我的腳步就隨著爸媽停留在台南(後來我在台南又念了關廟國小和歸南國小,所以我一共念了3間小學)。時針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地往後一撥,就是12年。
我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面對如斯舊人往事呢?相信很多人有聽過這首歌:「今夜我來看你們,你們變胖又變高……。」一句簡單歌詞,道出我內心千千萬萬。

那時我又覺得自己好像【浩劫重生】裡的男主角湯姆漢克斯。被大海遠遠地拋到無人小島後,男主角的世界在小島獨自運轉著,就像他人的世界也在他們的時空不斷運行一樣。多年之後,他成功逃離孤島,回到正常生活,過往所熟知的人事物卻都變了樣。他的女友海倫杭特已經結了婚,也生了小孩。「世界並不會因為你的離去而停止轉動。」我依稀記得影片裡好像有如此觸動人心的對白。

當兩個相隔已久的世界再度取得聯繫,中間會是夾雜著多少情感和無奈,你體會過了嗎?

後來留了幾個小學同學的MSN,去年10月也找了小學初戀情人(那只是純純的小朋友之間的友誼,別想歪了)和另一位同學吃飯,但是時空的阻隔依舊只留給了我生疏和感嘆。大學主修音樂的兩人,對於念國際政治、只把音樂當作消遣的我來說,他們的學習領域和生活經歷就像是異次元,我無從想像和觸及(直到今年7月看了日劇【交響情人夢】,我才對音樂系的大學生有了好笑和粗淺的了解)。

今年高考結束的7月份,原本想找更多的東門國小同學敘敘舊,誰知玩樂、搬家和一些有的沒的雜事,又讓我錯失了機會。「那環島時再去找他們吧!」我在環島前真的有這麼想過。可是等到真正踏上旅途,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又累又髒,怎麼坐下來好好聊聊呢?繞去市區,路途遙遠,騎到某個定點的時間又無法確實掌握,還是下次再約吧。

結果整趟環島下來,我沒去拜訪任何友人。要拜訪誰呢?當兵的當兵,不知在幹嘛的不知在幹嘛,找他們的路又好遠,就算找到了,又要聊啥?打擾別人不是我的作風,而且也沒幾個值得我主動聯絡的友人,還是當孤老頭,繼續騎吧!

大學裡的糟糕人際互動經驗,讓我變得不愛主動聯絡朋友。也許下次再見某些友人,已是好幾年之後,或也許這輩子不會再碰面了……。

孤單老人騎到1點半,路旁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景點──「風情海岸」是也。畫滿奇怪彩色塗鴉的堤岸外,是綿延一大片的沼澤濕地。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濕地(淡水有個紅樹林濕地,我在台北連一次都沒去過)。濕地上有幾隻候鳥,也有幾個彎下腰不知在撿拾什麼的農人,和幾個帶著儀器來觀察生態的研究人員。

我原本想靜下來好好觀察難得一見的濕地,誰知一位開休旅車出來遊玩的單獨中年男子,頻頻對我說話。
「其實台灣真的很美,很多更美的地方在偏僻的山裡……。」他向我陳述著既知的事實,我說:「我知道,只是我這次是騎腳踏車,機動性不如機車,很多地方很難到達。」「是啊,所以開車就方便多了。如果你下次要騎機車旅行,記得帶個小凳子,這樣到某個景點還可以坐下來好好欣賞。」

我真的搞不懂,為何出來旅行還要特地帶個小凳子?林北就是之前唸書坐太久,所以才不喜歡一直坐著啦(我當然沒對他說這句話)!站著看風景有啥不好?在單車環島的第8天,我突然無來由地厭惡起那位中年男子的旅行方式──坐在車裡舒服地吹著冷氣,體驗大自然的不是駕駛,而是車子。因為駕駛只是任由風景在作為景框的車窗外不斷變換而已。

的確,有了速度可以摧到時速120公里、遮風避雨吹冷氣、又可在四下無人之處搞車震的房車,誰還會想要日曬雨淋、滿身大汗、氣喘吁吁的龜速單車旅行?告訴你,就是有這種用自以為是的眼光難以理解的傻子。整趟環島下來,我遇到了30多位的傻瓜,我就是他們其中一員。

風景原本就不是只存在於電視、電影、相片、文字或車窗的景框裡,他是活生生的「在那裡」,等著旅人用他全身的感官去撫摸、去碰撞。

因為懶得和那位先生爭執和分享我對旅行的看法,我照了幾張相之後,快快離開。前方的台61線快速道路明明沒在修路,卻進行了車輛管制,汽車無法通行(必須另行繞道)。「我是騎單車,應該OK吧。」路阻的小縫大到連機車都可以過去了,單車又有何不可?我繼續前行,朝苗栗推進。

過了風情海岸,沼澤濕地依然不時出現,搭配灰色天空和小雨的,還有白色瘦高的風力發電機。一路上看到了幾十隻的風力金剛,有些緩慢地轉著巨大扇葉,告訴風和旅人他還活著。
運轉時只會發出規律低沈風扇聲的風力發電機,比起同樣是人造卻吵個不停的工廠,真是可愛太多了。

因為是騎在車輛無法通行的台61快速道路上,世界顯得格外安靜(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一兩台機車或鑽過路阻的車輛經過)。過了快速道路,就是一般省道,4:25,我到通霄白沙屯附近的加油站撇個小的和洗把臉,遇到了今天的第一位車友。

一眼就知道他的年紀比我小,也忘了他從哪出發,只記得他的旅途也快結束了。「你西部騎哪條路啊?我騎台15和台61,根本沒遇到半位車友。」我很好奇其他車友都騎哪裡去了。他說:「我騎台1啊,就是會經過台北三重和新莊的那條。我還不知道台61可以騎耶!」「可以喔,雖然道路管制,不過腳踏車還是可以騎,可是沿途也沒什麼風景就是了。台1不是會經過市區嗎?風景有沒有比較多?」「還好耶,也是沒啥景色,很無聊。」看樣子西部就是這樣了,環島的精華路段果然還是在東部。

「你路上有爆過胎嗎?我之前遇到一位車友,他在半路爆胎了。我是沒爆過啦!」不知為啥,我莫名其妙問了這一句。「還沒耶,看來我們都滿好運的!」他今天想騎到台中市,我想再抽根煙休息一會兒,就在加油站和他說掰掰了。

繼續向前不到半小時,那位車友竟然在路旁爆胎了……。靠腰,不是才剛聊過爆胎的事嗎?怎麼他真的爆胎了?這世間真的有這種巧合…,難道是我帶賽不成?

他沒有帶撬胎棒,補胎工具備齊的我,停下幫助素昧平生的他。他的單車外胎好難拆,弄了好久才把外胎卸除,換上新的內胎。又是弄了好久,才把外胎裝好。離奇的事發生了,他的打氣筒和我的打氣筒都無法把氣灌進去。他的打氣筒和輪胎氣嘴是美式的還是法式的,我也搞不清楚(美式的輪胎氣嘴要搭配美式的打氣筒吹嘴,法式的就配法式的)。搞了好久,打電話問了牛仔單車的老闆,才總算把氣灌了進去。

誰知,他一邊灌氣,輪胎氣嘴卻一邊漏氣,輪胎根本灌不飽。路旁經過了三、四個車友,看了一眼卻也沒停下來幫忙,可能以為我們兩個就可以搞定了吧……。我幫他弄了1個小時,已經6點了,我卻還在苗栗的路旁,而他依然不放棄,拚命地打著氣。我跟他說:「剛剛我有經過警察局,就在5、600公尺遠,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了,請警察載你到火車站吧!」他跟我說了謝謝,我就繼續趕路去了。

騎到天都黑了,路旁還是一樣偏僻,只有幾家小吃部(看起來就像是只有地痞流氓在吃飯的那種破舊小店)、家俱店和汽車維修廠。路旁沒有7-11和全家,只有沒有椅子可坐的萊爾富。我不想站著吃晚餐,也不想吃萊爾富的難吃便當,就這樣一直向前。

騎著騎著,路旁竟然出現了GIANT的廠房。旁邊柱子上的電子螢幕跑出一串標語:「實現環島夢,探索新自我!」啊…,好諷刺。都找不到吃晚餐的地方和住處了,哪來的新自我啊?我繼續挺進。

好不容易來到台中縣大甲鎮,終於出現了有人煙的城鎮。沒有7-11,只有全家,肚子真的好餓。進去一瞧,連便當都沒了,我只好買個康師傅泡麵來吃。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的小桌椅上吃著泡麵,唉!有夠淒涼!

問了店員,才知道前面不遠就有一家「富門汽車旅館」。我一下就找到了。雙人房一晚只要900元的老舊汽車旅館,設備和桃園的愛登堡相比,有著天壤之別。沒辦法了,一分錢一分貨,至少有地方可住。

家,好像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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